“我現在就一介白丁，雖然有世襲的皇恩在，但也不是想當什麽就能當什麽的啊？”杜少南也不算裝不明白，他是好奇穆家提出什麽樣的條件才讓胡夫人寧可給親兒子帶綠帽子的？

“是個明事理的孩子……”薛老太君越看杜少南越順眼，祖母縣主父國公，外祖家是兩代帝師，表姐是皇後，這孩子還懂得自己沒參加科舉不敢順便要個官當當。

她家的清音要是有這個自知之明，又哪會把被個野男人騙了的事公開說出來。

薛老太君正這麽想呢，穆清音就自己過來了，這位穆家唯一的大小姐披散著長發不帶一件飾品，一身雪白的衣裙也簡潔的無一點刺繡的花紋，她面上不施脂米分，美目隱隱含淚，格外傷感的一步一步上前。

胡夫人好久沒見穆清音了，穆清音論容貌可是這世界的第一美女，讓人一見就很難忘了，所以胡夫人一見便認出來了，然後就不由得在心裏嘀咕，穆家哪個長輩出事了？不會是穆元帥夫妻吧？那少南怎麽辦？再等上三年？

薛老太君卻是對孫女這樣子見怪不怪了，只是穆清音平常在家這樣子，至親們只會心疼，可今天她當著胡夫人這樣子，人家能看得高興？

“不是受了風寒嗎？怎麽不在房裏好生歇著？”薛老太君這是找借口讓孫女回去，在八字還沒一撇的時候，穆清音這個狀態實在不合適出現在要議婚的男方面前。

“祖母這是嫌我出來丟人現眼了？”穆清音淒然一笑，拿出準備好的匕首對著自己右邊的一縷長發就是一刀下去，“這樣您可滿意了？”

薛老太君年輕時是能帶著身孕上戰場的，明刀暗箭的什麽沒經歷過？但現在大概是老了吧？孫女用把小刀割頭發就讓她呆住了。好一會兒才怔怔的開口：“你……你這是……”

“削發明志，穆清音這一輩子也不會嫁人的，如果祖母嫌我給穆家丟人了，我現在就搬到城外的庵堂去住。”穆清音說完轉身就走，誰也不看誰也不理，她連自己的長發都不愛惜了，還能去在乎什麽？那個曾疼她惜她的人也已經別有懷抱！

薛老太君身子晃了晃。之前穆清音不是沒做出生無可戀的樣子。但都是在至親的面前，對著外人她充其量就是冷冰冰的，元帥府的千金小姐一臉高不可攀那是很正常的。可這回……

她是真的削發了！？還是當著外人的面，這外人還是來與穆家結親的……而且這外人還是皇後的親戚！

“老太君！？”穆家薛老太君身邊的嬤嬤丫環慌忙上前扶住老太君，大小姐突然來這麽一出，她們在旁邊也是嚇呆了的。

“請太醫吧。還有你們府上的大少奶奶，二少爺呢？”杜少南不得不提醒一幹嚇壞了的人。誰讓是他提前知會了穆清音呢？但天地良心，他只以為穆清音會再次表示心有所屬，然後他就學林雨簫，也當眾說只把穆姑娘當親姐姐。誰會想到她真的削發了。

昨天在唐之堂聽小唐說穆清音因為嫌棄菜刀上有豬油就放棄削發，他還當笑話呢，結果今天穆清音真的動手了。他還沒反應過來人家就已經斷發了！他曾認為柳依依蠢，但同樣的事發生時。他還不如柳依依！

“還說這些做什麽……”一邊的胡夫人也被嚇著了，她在家被爹娘寵，嫁人後被丈夫寵，平常連剪刀都不動的，何嘗看到千金大小姐拿刀的！？還是自己兒子說話讓她回過神來，忙拉著杜少南就要走！

杜少南沒被她拉動，他昨天可是表態不會只推穆清音出來，再說薛老太君這麽大年紀了，萬一有個好歹他看著卻不管，將來也沒臉見穆清朗了。

“先扶老人家坐好了……”杜少南甩開胡夫人的手，指揮穆家嚇成一團的下人們，“找人拿貼子請太醫啊，你們府上的大少奶奶，二少爺呢？”

總算有個夠格指揮的人在，習慣聽命的下人們靜了下來，終於有人去前院後宅找人，有人告訴杜少南：“大少奶奶在花圓子哄大哥兒玩呢，二少爺去兵部了！”

“去把人找來吧！”杜少南嘆口氣，薛老太君兒孫滿堂，真到用時卻……

穆家的大少奶奶就在家哄孩子，一聽信當然是她過來的最快：“祖母……這是怎麽了！？”

“沒事，老毛病犯了而已，請胡夫人和杜少爺回去吧！”薛老太君沒精打采的擺擺手，武將家的女兒身體真的很好，她只一會兒就緩了過來，還得面對這難看的場面。

“那我們走了！”胡夫人迫不及待的告辭。

“不用送了，大少奶奶照顧好老太君。”杜少南是客氣了兩句才走的，怎麽看著都比他親娘懂禮數。

薛老太君於是在心裏又嘆息，明明京城裏有這麽多出色的王孫公子，她孫女怎麽偏看上了個上不得臺面的野男人呢？

……

杜少南和胡夫人是平安的回了杜國公府，然後坐立不安在等愛妻等孫子的杜國公和李老夫人，一聽穆清音當眾拿出刀子，哪怕人家只是削她自己的頭發，也讓他們嚇著了。

“你這孽障！讓你跟去是讓你保護你娘親的，怎麽還會出了這種事？！”在確定愛妻毫發無損後，杜國公就又訓上了杜少南。

“你這孽子！”李老夫人馬上訓自己的兒子，“少南是我們杜家唯一的獨苗苗，誰出事也不能讓他有事，再說又不是他自己要去穆家的，你一不找罪魁禍首算帳，二不問你兒子是否平安，張口就是罵，舉手就要打，你到底當不當這孩子是你親生的！？”

轉頭面對杜少南，李老夫人是一臉的慈愛與後怕：“幸好有老國公的在天之靈保佑著，你才能平平安安的回來，那個穆家以後咱們是千萬不能再去了！”

穆家以後是千萬不能再去了！這個念頭胡夫人在出穆家的大門時就在心裏下決心了。那個穆家千金分明就是有病嘛！突然就動刀子了，這哪是大家閨秀的行為舉止啊！？

可一聽李老夫人也這麽說，與婆婆對著幹二十多年的胡夫人馬上就不同意：“那位穆小姐一定是誤會了什麽，我相信等薛老太君向她解釋清楚，就會沒事的。”

“你還要去！？不行！我不同意！”杜國公難得反對愛妻。

不用望向李老夫人，胡夫人也知道她此刻正幸災樂禍，她委屈的咬咬唇：“按我朝律法。國公的爵位世襲只三代。到老爺之後就沒了，少南只能封侯，而我們的孫子只能為縣伯。薛老太君和我說了，只要讓少南娶了穆家的千金，她就會讓穆元帥帶少南從軍，讓他能立上軍功。國公府的爵位就能再世襲三代……”

國公府的爵位就能再世襲三代……老實說，這條件讓李老夫人一聽都心動了。雖說是從軍，但穆元帥是不會讓自己女婿真正涉險的，所以這好處等於是白撈的，要不然……

“你這個孽子。你聽聽！要不是你不爭氣，你娘能只身犯險嗎？”杜國公可是找到這件事的“罪魁禍首”了，當下就要動手教訓兒子。

“你這個孽子！你敢動少南一根寒毛試試！？”李老夫人能坐視才怪。“真要說不爭氣你怎麽不說你自己！？你現在要是位高權重的，還用得著犧牲我的孫子來換世襲三代？親爹不能倚靠還要去靠岳丈。你以為少南是入贅的寒門子弟嗎？”

李老夫人說著順便就打消依靠穆家的念頭了，事還沒有眉目她兒子就喊著那狐貍精多辛苦了，要成了這家裏還有她容身之地！？

當李老夫人因為兒媳婦或孫子和兒子爭執時，身為兒媳婦的胡夫人是從來也沒有公然頂撞婆婆的，她向來是委委屈屈的站在一邊，除非杜國公看著要挨揍了，她才會上前以身相護。

柔弱的妻子和兇悍的母親，杜國公當然是對前者越來越憐惜。

不過這回李老夫人訓兒子，胡夫人在旁默默無語是因為她心虛，杜國公在成親前是有功名並入先皇的眼的人材，偏成親之後不再應試，就守著妻子不涉足朝堂，不然以他的才幹，估計現在真的會位高權重，蔭及子孫了。

都是因為她，是她當初纏著夫君，哭泣著求他不要離開她，因為她怕啊！只要夫君離開她超過半個時辰，婆婆就能找到機會虐待她，整得她求死不成，而國公府其他人對此是視而不見的，就連她親爹娘也是勸她忍耐，說新媳婦都要過這一關的！

等她懷了長子時，更是每天提心吊膽生怕一屍兩命，這情況下她連一日三餐都必須和夫君一塊吃才吃得下。

而等到胡夫人在國公府站住腳，等到她確認李老夫人並不想害死她，只是想讓她主動離開，李老夫人是討厭她，但對於自己親孫子還是挺疼愛的時候，她嫁進來已經七、八年，杜少南已經會走路了。

此時的杜國公也已經七、八年沒認真讀書了，甚至連師長同窗都好幾年不走動了，更重要的是，他已經習慣並享受琴瑟調和，軟玉溫香的後宅生活，再無雄心壯志。

是她誤了夫君的大好前途！胡夫人心裏明白，所以她只能把希望全寄托在兒子身上，可少南是她唯一的孩子，她已經丟了一個孩子，對僅存的這個自然是當成寶貝，在這點上連她婆婆都難得的和她站一邊。

現在知道用得著他了……杜少南一直在冷眼旁觀著，杜國公毫無反思的遷怒，胡夫人的心虛，李老夫人一瞬間的心動，全瞞不過與這些人一起生活了十幾年的他。

小時候杜少南當發現自己穿越了，又很可能再也回不去的情況下，他也曾有過穿越者都會有的壯志雄心，認為就算自己不能開國為王為皇，至少能當個一品大員或文聖武聖之類的吧。

所以杜少南在自己四、五歲時就主動要求習文練武，結果讓他想不到的是，他練武不過擦破一點皮，他娘就哭得像他受了重傷一樣，他讀書因為這繁體字寫不好，被先生訓了幾句，他祖母就說先生太刻薄，在故意刁難他。

人家孩子是不上進被長輩責罰，他是不怕苦不怕難被祖父和父親罵，說他讓祖母和娘親難過，是大不孝，杜家怎麽會生了這麽個孽障！

在這種環境下，杜少南覺得自己沒能成為一個真正的紈絝，已經是心志很堅定了。

李老夫人和杜國公還在吵著，當爹的說，身為兒子要為母分憂，穆家那麽危險，胡夫人是無論如何不能再去，所以以後還是杜少南一個人去吧。

李老夫人馬上冷笑，你當爹的還在，居然就好意思讓兒子為杜家的前途去冒險，穆家既然那麽好，你怎麽不自己去給穆家當孫女婿！

胡夫人這下不得不怯怯的開口，她是不會讓少南只身涉險的，這件事由她而起，自然還是由她去和薛老太君談妥，少南只要等著迎娶就好。

杜國公一聽馬上就激烈反對，為人子的就是替母親去死都理所當然，哪能坐享其成呢！？

李老夫人一聽便冷笑，她怎麽不知杜家原來還藏著一個大孝子，她是沒那惡毒心腸讓兒子去死的，只求做兒子的別有了媳婦就忘了娘！

這邊吵著是停不下來了，杜少南又悄悄的溜出門了，京城那麽大，他去的地方卻只有唐之堂了。

“有什麽好吃的就拿出來，少爺我有的是錢！”杜少南是進了雅間才沖小唐拍桌子的，而且一臉的生無可戀。

所以小唐沒怪他行為不端，反而好奇的問道：“今天去穆家碰上什麽事了？那位穆大小姐是如何拒絕你的？”

“人家沒拒絕我，正確說人家都懶得看我一眼，她是一出場就削掉自己的頭發了……”杜少南說了穆清音是怎麽堅決誰也不嫁的。

“是削了一縷還是把整個長發削掉了一半。”小唐問得仔細。

“當然是一縷了，紮起來根本看不出來的。”人家可是女主，怎麽能禿頭去見男主？“不過薛老太君還是被嚇到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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